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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死论生,启发学生“活出自己” 

作者: 来源: 发布日期:2023-04-04 15:46:53


以死论生,启发学生“活出自己” 


为自己撰写遗嘱、墓志铭,参观殡仪馆,探究不同死亡形态与生死两安问题……在广州大学名为《生死学》的选修课上,每一位学生都会经历此类课题。这是国内高校较早开设的“生死课”,授课老师胡宜安讲授了23年,中国的死亡教育也已探索了近40年。
死亡教育兴起于西方世界,1955年,诗人T.S.艾略特提出死亡教育与性教育同样有必要。1974年,美国开设“死亡与死亡过程”等课程的大学学院有165所;中学程度以上有关死亡教育的课程达1100门以上。为中国大众熟知的耶鲁大学教授雪莱·卡根的《死亡哲学》公开课,在互联网上点击量过亿。
上世纪80年代,以安乐死为焦点,拓展至临终关怀、殡葬管理等,死亡话题在国内引发越来越多的讨论。1991年,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段德智开设选修课《死亡哲学》,开始在高校系统讲授死亡话题。1997年,我国医学院校编著的第一本关于死亡教育的教材《人的优逝》出版。胡宜安也曾撰写过《现代生死学导论》,如今这本书成为不少高校“生死课”的教材。
死亡教育还曾进入多所高校医学院的课堂。2005年秋天,山东大学选修课目录中出现一门新课程——《死亡文化与生死教育》。为了缓解医学生对解剖的恐惧,该校基础医学院副教授王云岭开设了这门课程,起初只对医学生开放。后来他却发现,总有其他专业学生来“蹭课”。
在哈尔滨医科大学人文学院,教授尹梅和同事察觉到,“面对医学技术的发展,人们似乎觉得生命可以被无限地延长,遗忘了死亡。”探寻死亡的真实意义、坦然正视死亡的现实,选修课《你恐惧死亡吗?》应运而生。
“未知死,焉知生。”“生死课”名为谈死,实为论生。2012年,北京师范大学教师陆晓娅开设了选修课《影像中的生死学》。“这门课,是以影像为媒介的生死教育课程……希望用一种年轻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去碰触 ‘死亡’这个沉重的话题,来带动大家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。”陆晓娅期待,学生们从死亡的焦虑中体悟,“我怎么活出我自己”“怎么样让我自己的生命是活泼的”。
如今,“死亡教育”“生死课”在国内不断发展,变得不再神秘。据教育部2020年底公布的消息,国内已建设《死亡文化与生死教育》《生死学》《死亡的社会学思考》等50余门视频公开课与精品资源共享课,北京大学、山东大学、广州大学等部分高校开设了死亡教育相关课程,除了理论知识的教授,写遗书、立遗嘱、参观殡仪馆等课外实践形式也逐渐加入到教学当中。在未来,还将推进高校新生心理健康教育(包括生死教育课程和内容)的公共必修课的全面开设,健全心理健康和生死教育课程体系。
清明节前夕,南方都市报、N视频记者专访了广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胡宜安,他表示《生死学》课程有着不容忽视的现实意义,只有正确、理性的认知死亡,方能透彻领悟生命的宝贵与意义。在这堂别具一格的“生死课”上,他带领学生们解开死亡的禁忌,“学习如何从容地面对衰老、面对死亡,学习如何与家人相处,爱或者被爱”。
胡宜安。
【对话胡宜安】
谈生死教育记者:越早越好、越及时越好
记者:相比“生死学”,“生命教育”在国内教育体系中似乎更为常见,这二者间有何异同?
胡宜安记者:生命教育在国内的开展时间更早,内容与形式也更为丰富。但我始终认为,如果不谈死亡,生命教育将失去根基。传统的生命教育主要从“生”的层面展开,探讨生命的宝贵与多彩。而生死教育将死亡看作生命的内在本质,强调正是因为有了死亡,生命方才宝贵。
记者:你最初为什么会萌生开设《生死学》课程的想法?
胡宜安记者:人生哲学、伦理学是我本身的研究领域,而若要追问人生价值,对生死问题的探讨是最底层的根基。如果对生死本身的理解不够透彻,那么所有基于其上的研究都是不到位、无意义的。
我的自身经历则是另一个方面的原因。小时候参加送葬,看见大人们把棺材放进土坑,用铁锹掀土埋葬的那个瞬间,一股莫名的焦虑与恐惧涌上我的心头,久久挥之不去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种心理其实十分常见,主要是由于在生死问题上,没能得到及时的心理疏导与认知启蒙。
因此我越发意识到,生死教育必不可少,而且越早越好、越及时越好。2000年,借着教育改革的机会,我开设了《生死学》这门选修课。
记者:《生死学》课程主要包括哪些内容?有哪些思考是与现实问题息息相关的?
胡宜安记者:我在课程大纲里设计了很多内容,包括生与死的概念和本质,疾病、衰老、灾难、死刑等死亡的形态问题,临终关怀、安乐死、器官移植、丧葬礼俗等生死两安问题……
我会在课堂上把基本概念和一些案例讲给学生,然后抛出问题,和大家一起探讨,一起思考。如人在面临无休止的痛苦时可能是毫无尊严的,那么在生命的最后,究竟应该死马当作活马医,还是选择有尊严地离开?生命是稍有不慎就会消损的东西,但为什么总有人毫无敬畏,视自己或者他人的生命如草芥?有医生说过,许多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非常恐惧的,我们是否可以通过对死亡的认知,在面对自己结局的时候能更从容、更坦然?
谈课堂上写遗嘱记者:是向死而生的体验
记者:《生死学》课堂有哪些特别的内容设置与安排?
胡宜安记者:由于没有可以借鉴的先例,起初,我更多是从理论角度进行讲授,后来则越来越强调学生的参与度和体验感。
现在每个学期,我都会给学生安排一项特殊的作业——给自己写一份遗嘱。这其实是通过文字的方式来进行一次向死而生的体验。假设自己将要死去,将如何安排后事。只有把自己置于将死的状态,回过头来方能感知生的可贵。
这一教学设计的效果很好,有的学生一边写一边就哭了出来,“我真的会有这一天,那活着的时候该怎么办?”“如果我就这么走了,爸爸妈妈怎么办?”“我还有很多事还没有做……”这些感悟都将激发学生去进一步思考生的意义与方向。
除此之外,我还曾带着学生去殡仪馆参观,并邀请乡村支教志愿者、被称为留守儿童“好爸爸”的“广东好人”肖钢,及以南方医科大学研究叙事医学的杨晓霖教授等来到课堂上,向学生们分享经历。
如果以后条件成熟,我还打算联系殡葬行业的从业者、重症监护室的医生等时常需要接触生死的工作者走进课堂,和学生们一起探讨。
胡宜安在课堂上。
记者:这种体验式、参与式的教学带来了怎样的效果?
胡宜安记者:我一直认为,学生能够真情实感地表达、思考,在面临生死时明白该如何为自己或协助亲朋决策,就已经很好了。课堂上的分数不是重点,如果把生死学课程纯粹当作应试教育去对待,就失去了它的意义。火葬场、殡仪馆等都是非常独特的空间,是个体和世界做最后告别的地方,学生身在其中才能够得到更加真切地感受,在体验中印证课堂上的认知,同时更加深入地体会、内化。
同时,教人也是自教。上《生死学》课程的这二十多年,也是我自己克服对死亡的恐惧的过程。我也在学习如何从容地面对衰老、面对死亡,学习如何与家人相处,爱或者被爱。
谈社会认知记者:对待死亡的态度更加开放
记者:近年来,社会上对于生死话题的态度发生了怎样的变化?
胡宜安记者:和过去相比,人们讨论死亡的空间正在逐步变大,对待死亡的态度也更加开放,这是一种向好的迹象。前几年,广州大学举办了两场有关生死学的学术研讨会,获得了许多关注,有很多学生都来旁听。我所教授的《生死学》课程,也屡次登上热搜,引发网友们的热烈讨论。这些现象都能说明,与死亡相关的话题不再是遮遮掩掩的事了,也不只是几个感兴趣的研究者在私下空间里讨论的课题,而是越来越变成大家熟悉的话语。这正是我多年来一直在努力的方向。
记者:如今的《生死学》是一门大学中的选修课,在你看来,理想的生死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?
胡宜安记者:我理想中的生死教育应该是全程的、全员的,同时更应该是系统的、可持续的。直接越过前面的人生阶段到老年时再进行生死教育显然是不现实的。我曾有学生到养老院当志愿者,和老人们相处得特别好,但一旦提到“死亡”的话题,老人家当场就翻脸了。虽然学生的本意是好的,但在实际情况中,老人家没有接触过生死教育,缺少相关的认知储备,自然很难接受这种讨论。所以,我认为生死教育应该成为一个专门学科,并作为从小学到大学的一门必修课,循序渐进地开展。
同时,生死教育也应该多从更加多元的维度去进行思考与探讨,与安宁疗护、殡葬行业等方面紧密地结合在一起。比如,殡葬行业为什么不受欢迎?以生死学视角来看,除了民众避讳死亡的观念,更重要的还在于殡葬业以“死亡处理”自居的行业身份自我建构与认同,中国现代殡葬业在吸收西方殡葬模式时缺失了生命仪式的本质内涵。但其实,殡葬是生命流程的一个环节,在殡葬活动中,人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作为遗体而存在的逝者,更多的是作为曾经活在世上的一个人,这便是“事死如生”。
记者:对于《生死学》课程乃至生死教育,未来你还有哪些规划?
胡宜安记者:我如今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,这几年准备将生死问题的思考、生死教育体会以及自身经历等内容整理成著作出版,以文本的形式梳理保留下来。另一方面,我也准备和相关业界人士共同探讨殡葬祭祀、安宁疗护及社区生死教育等领域的理论与实践,以期为相关事业的推广、推进作出应有的努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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