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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日三餐之中也能显现人生的意义 

作者: 来源: 发布日期:2023-05-21 14:53:32


一日三餐之中也能显现人生的意义 


近日,史学家许倬云先生以“大历史观”俯瞰世界文明的著作再版,《三千年文明大变局》《世界何以至此》《我们去向何方》三本书回溯了中西文明三千年发展的历史过程,对照了各自发展路径中的异同,讲述了人类主流文明三百年的来龙去脉,反思了文明进步的得与失。而对于人类未来文明的走向,他给出了自己的预判。其中《世界何以至此》一书最新收录了2022年5月他在美国匹兹堡家中与中欧商学院校友的网上互动问答辑录,本版特选摘部分内容,以飨读者。
《三千年文明大变局》
《世界何以至此》
《我们去向何方》
许倬云 著
磨铁|九州出版社
问:许先生曾经提到过两句话:历史永远只讨论特殊性,不讨论普遍性;历史竟是屡次不断地重现的错误。请教您:如果只着眼于特殊性,那么我们学习和研究历史的意义是什么?对于历史事件的分析,是否旨在对未来有充分的启示甚至预测?如果没有普遍性,为何我们又总是看到类似的错误一次次重现,甚至给人类带来深重的后果呢?
许倬云:我这两句话有上下文,应该包括在内来看。“历史永远是讨论个案的历史”,我指的是:一个历史事件,我们要讨论这个事件,为什么在当时、当地、那个时空中,由那几个人造成的情况——这是焦点,在这个焦点上,我们就要讨论特殊性了。
别的时间、别的空间,有没有相类似的事件?别的人在类似的case(编者注:英文,译为事例、案例)里面,为什么他们的行为会不一样?为什么两个历史事件会不一样?为什么我们可以把历史当成case and case?分成一类类的?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就是要讨论“古今之变”——也就是讨论变化,在常态之中找到变,再从变中找到常。
我一辈子做的研究工作,就是把个别的case团成一团,讨论它演变的过程。这个过程本身,是历史事件最重要的条件。在这个过程里面,讨论到文化,以及某一种文化中某一类的事件会发生若干的形态,我是从特殊的case来看整个的过程。所以,我从来不觉得历史只讨论特殊性。我们讨论人的个性、人的文化,从来不只是讨论张三李四,而是把张三李四作为人类里面的一部分来讨论的。
问:信息化时代反而造就了更多的资讯茧房,越来越多的人只接受自己认同的观点。您如何看待这个现象?
许倬云:我的解释是这样。最近这几年来,信息化的现象进展得非常迅速,迅速到很多人抓不住了,也受不了了,他就觉得自己无法适应信息快速流转。假如是游泳的人,在游泳池里突然发现水流的速度超过了预期的话,他就会靠到游泳池的边上去抓住栏杆,他不愿意在大潮中开始转,这是因为他自己适应不下来。
资讯工具的供给如此迅速,迭代如此快速、如此短程,这个不是很健全的现象,是竞争之中出现的“过分满足”。将来经过充分的市场调节,它会慢慢调整得好一点。等到那个时候,大家适应于这种工具的众多、迭代的迅速,可以用正常、合理的方式方法,使用这种工具传递讯息,就不至于感觉受不了,不至于退缩了。
我自己的感觉是,在这种潮流很迅速的时候,一个人抓到手边能用的工具,先习惯使用它,不要拒绝,不要停止。有新工具、新的方法出来,我们先试试看,能用就用——不能用,甩在一边,过一阵再说,我还可以用另外的工具。这样使得我的需求和工具的availability(编者注:英文,译为使用价值)可以由我做主,不要由市场的推销者来做主。
每个人对自己周围的讯息包,永远可以由自己调整——这个主动权在你,不在人家。
请各位了解:我今年92岁,只能用两根手指头,我可以用电脑打字,但是辛苦一点,我也可以看电脑,大多数动作可以做。但是我的同辈人里,有些人停留在传真的时代,有的人停留在打电话的时代,有的人停留在贴邮票寄信的时代。所以这种技术、信息快速迭代的情况,如何应对是因人而异的。每个人要自己想到:这么多便民的工具出来,本身是在试探市场的接受性。如果它设计得不好,功能不够,它自然会被淘汰。所以采用哪种工具、哪种系统的时候,要带着一个态度:我也试试看,我也尝尝看,有用我就接受了。
关于信息本身,大家要了解:信息本身是永远流转的。就像我们在流水旁边,你的手在水里面,所有的水流过指头缝——有的停,有的不停,就看你的手指头缝是关还是开,主动权在你。
问:人类发展几千年,进步的都是各种科技和技术,而人本身还是与您写的《西周史》里的普通小民一样,面对的还是一日三餐的苦恼和原始的欲望,似乎没什么大的进化。普通人该如何寻找人生的意义?
许倬云:这位先生读了我的《西周史》。《西周史》里我是写了普通小民,但是我觉得他们当时所做的事情,除了一日三餐以外,还做了很多事,也许我应该在书里面更多地提一点。
我们研究史学所用的材料,不一定是来自古书和史官记录的材料,我做研究什么材料都用。所以我的书里提到农业技能,还有比如烧瓷器的技能等,都有。再比如人们发展出来的崇拜对象,像崇拜太阳、崇拜树林等,我都提过——包括阴阳五行、神仙鬼怪都有。
当时的小民,做了很多尝试。比如单单以农业来说,西周本身农业的进展其实不差。西周本来只是在今天关陇一带的泾水流域,也就是河套平原旁边陕北那一带的小族群。西周的老百姓也罢,西周的贵族也罢,要面对周围许多其他族群。北边有鄂尔多斯的一些文化,西边有西戎的文化。这些文化向西周提供了用马的技术、用车的技术,给他们带来铁打的刀剑,还向他们提供了许多日常交换的产品和商品,他们也参与到了西周的成长中。然后西周组织了大的联军向东进发,不是去陌生的土地,而是他们一直来往的邻居,也成为扩张、作战的对象,他们的对手在山西、在河南,也都是各种不同的族群。族群之间的交流,不只是贵族之间的交流,许多小民百姓也在交流,跨族群的婚姻非常常见。贵族也如此,一般小民如此,不然用不着几个“姓”。“姓”就是标记族群来源——不是简单的“姓”字而已,那就是族群的标记符号。所以那时候小民做的事很多,包括他们思想上的改变。
西周从开始到组织成功,贡献最大的就是将商人提出的“天帝”的观念,转变为对“天”的崇拜——他们认为这是宇宙间最崇高的部分,经过人的超意识,经由人类无法探测的“神圣”意识,我们畏惧天命,我们接受天命的吩咐。天命让我们天天长进,我们就要天天长进;天命让我们对人家好,我们就对人家仁慈。这不只是贵族在做的事情,所有当时的人们都有意识和无意识地参与其中。没有一个信仰是靠一个人、一天之内传下去的,信仰是大家共同铸造出来的。
讲到一日三餐,在西周人的遗址里面,我们看到和商人遗址比,不仅吃饭的工具不一样,蒸、煮、炒、烤的都有了,而且他们喝酒的工具、装酒的酒瓶子等,远比商朝人要少。所以,商朝人常常有喝醉酒的记录,比如商纣王的“酒池肉林”,但周人会谨慎地吩咐自己的子孙:不能偷懒,不能喝酒喝糊涂了,不能杀人,人都是生命。这些,都不是贵族想出来的,而是大家全民琢磨出来的。
所以,我认为西周代替商,是一个很大的进步。有这么一个大的族群,改变了信仰,改变了人们对日常生活的态度,改变了浪费、糊涂、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,走向精准和多元,这都是了不起的事情。
在西周,在泾水流域出土的铜器上的纹饰,已经与更早期的仰韶文化所出土的纹样不一样了。更多的铜器是新花纹,有所谓斯基泰的花纹,有缠丝纹,有失蜡法这类新的铸造技术,这都是工人做出来的事。所以,小民不是只有“一日三餐”,他们参与很多事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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