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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文道x周奇墨:被遗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 

作者: 来源: 发布日期:2023-05-10 14:14:40


梁文道x周奇墨:被遗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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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悲剧+时间=喜剧
梁文道:最近一整年,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,是不是没上节目?
周奇墨:对,我去年没有上《脱口秀大会》。所以在很多观众眼里这个人消失了,但我其实还活着。
《脱口秀大会4》,周奇墨是冠军
梁文道:大家都说周奇墨这几年正火,怎么突然就消失了?
周奇墨:我上节目的思路是,我有一些好段子后再在节目上给它们找一个好归宿,相当于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,让更多的人听见。但如果我去年没什么好作品了,我就不觉得我一定要在线上露个面,让大家记住我。
这一年我基本上没有怎么创作, 最主要的重心就是活着。
梁文道:我想,去年我们大部分人的主要生存目标都是先活着。但是我以为你是那种能笑看人生,在活着之余能够琢磨出些东西、吸取些新东西的人。对了,听说你搬到上海去了?
周奇墨:我之前北漂了好几年,感觉到上海以后生活轻松了一些,街边小店比较多,路也没有北京那么宽,有时候北京那些大马路,你站在这一岸,跟对岸遥遥相望,过个马路都挺打怵的。但是上海有一些区域,路很窄,旁边就是各种咖啡馆、便利店,给我的感觉是生活气息更浓。
梁文道:虽然你说一整年没干什么,可我注意到好像你也有在上海创作一些段子。
周奇墨:我来上海以后开始喝咖啡,因为我听说在上海不喝咖啡的话,不给办积分落户(笑)。小小调侃一下。
现在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了一个新阶段,对自己不会像以前那样苛刻。以前我去外地演出,到酒店后就很少出去,吃饭随便点个外卖糊弄过去就行,不像别的演员到了之后还专门找点当地的好吃的。
但现在我觉得,还是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,要对自己好,这样才能活得更舒展。自己生活过得好了,没准我看世界、看身边一些事情的角度就会出现一些变化。
梁文道:可是我很好奇,你的演出里大量的材料都是来自生活中的所见所闻,这么说的话,那岂不是你在做演员的时候,是个没有生活的人?
周奇墨:我个人是这样创作的,素材的积累并不是主动去挖掘,而是(积累)那些你怎么摆脱也摆脱不掉的。平时坐在那儿,我会回想生活中什么让我很有情绪、什么很想发表一番见解。
这些东西是在平时日积月累的生活中,在你的记忆中沉淀下来,你很难忘掉它。我认为这可能是能跟大家共鸣的,毕竟在你的生活中反复出现,你才会记住。
梁文道:你去年去上海的时候,不是正好碰上持续三个月的管控吗。
周奇墨:对,完整地经历。我那时候还进了方舱。第一个方舱都让我待倒闭了,又转到第二个,所以该经历的都经历了。解封之后我还去开放麦去表演了一下。
梁文道:演的东西有涉及到这些经历吗?
周奇墨:有,会聊一聊当时自己的状态心情,其实都是大家共有。但说实话我没有写任何关于方舱的段子,倒不是说不想把这段经历说出来,我很害怕我把它加工成喜剧以后不严肃,因为毕竟有一些消解、一些夸张戏谑的成分。我好像还是想保留这个话题,让它按照原本的样子留在大家的记忆里,而不是说用我的喜剧改变它。
梁文道:这个话题很有意思,脱口秀演员面对这种情况,非常严肃或沉重的话题,究竟能不能拿来变成段子呢?你以前在 看理想的节目《十大单口喜剧专场》 里也介绍过许多脱口秀演员,他们也有不忌讳很沉重的话题,这到底是一个技术问题还是态度问题,你个人看法是什么?
周奇墨:我觉得是有没有轮到自己身上,开玩笑。我觉得每个人的取向是不太一样的,有的人可能觉得说出来会更好,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排解。 但对于我来说,我可能会更关注这个话题的公共性,因为我不想用喜剧的方式,让它变得没有那么纯粹。
梁文道:明白,就是不想代替,共同经历过或者见证过这件事的人的集体记忆。
周奇墨:是这个意思,有很多人也同样进了方舱,我感觉如果把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地改写成喜剧,大家哈哈一笑,我可能觉得对不起那些人。
梁文道:对,好像有点冒犯了其他人的回忆。
周奇墨:是,所以这一段我一直没有讲。我也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,在那段期间你会想写这些内容,但一旦解除以后,到舞台上,然后你立刻意识到大家当下都想忘掉这些东西,讲那些经历的时候大家也会笑,也有共鸣。
但总感觉自己是破坏气氛的人,有种感觉,我们共同经历了不容易的几个月,现在想到线下开心一下,结果你还跟我提这些事情。所以那次演出之后我就几乎不说了,我想讲一点让大家真的会感到开心的事情。
梁文道:我最近也在想,经常也有朋友在《八分》下面留言,有些人会说过去三年好像一下就过去了,才没几个月大家就好像都忘了。
有人认为我们不能够忘却这段记忆;也有人认为算了,我们还是往前看、活着最好,就像过去一样,我们历史上经历了很多苦难,之所以能够活着,恰恰是为我们比较善忘。
作为一个脱口秀的创作者,你是什么看法?你会不会觉得也许这一刹那大家都不想再记住,算了,干脆就水过无痕,还是将来它还是可以成为一个题材?
《小丑》
周奇墨:我觉得首先第一点,肯定有很多人会记住,我也不认为这应该被完全地忘记,只不过出于我个人职业的考虑,如果大家更多还是想在现场逃离一些烦心事,我会选择尽量地去讲能让大家开心的段子。
第二点我认为,以后它还是有可能会被变成大家会讲的段子,因为 在喜剧里有一个公式,悲剧加上时间就等于喜剧。我觉得等过了足够久的时间,等大家心理上都开始自愈,这个伤口已经结疤了,那个时候可能大家会有更大的心理承受能力,去听这样的段子。
02.
笑声是我们共享的脆弱
梁文道:我觉得脱口秀哪怕是线上演出也得有现场观众,如果没有观众,就一个人独白似的对着镜头说话,可能是我的偏见,但好像那就不成为脱口秀了。
周奇墨:是,现场的观众可以互相感染,而且笑声对于演员听觉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。不是说拉个直播间,大家在屏幕上打“哈哈哈”就满足了,那些专门干直播的主播可能比你更好笑。
梁文道:对,整个的节奏感, 我觉得脱口秀演员必须要跟现场观众形成互动,演出的张力、情绪各方面,都是有了观众的存在才能有节奏。现在重新演出了,你的感觉怎么样?
周奇墨:我会有一种大家都进步了,而且有的人甚至进步很多的感觉。现在我观察到的一个现象首先是专场越来越多了,也就是一个小时的内容。现在的专场也比较卷,非常拼质量、拼主题。大家对于话题探讨的深度,以及对自我的剖析都是比以前更进一步的。
梁文道:等于对某些点的挖掘比以前深刻,层次更丰富。大家都这么拼了,是不是说明中国脱口秀的观众越来越多,要求也高了?
周奇墨:观众肯定是越来越多的。在这样大量的基数中,有一些观众在慢慢改变,所谓的欣赏水平在提高。他们会厌烦一些相对比较肤浅,纯粹娱乐化的段子。慢慢地会更喜欢听一个人比较有深度地聊一些话题。这也促使我们的创作技巧慢慢变得更加成熟,感觉是一个双向奔赴的过程。欣赏各种类型的脱口秀的观众都有,我觉得以后应该是常态,他们都是共存的。
梁文道:我想问一个你自己的感受。现在面对这么多演员同行越做越好,朋友们越来越深入,某些题材大家越做越细、越来越成熟,说实话你会不会有一种焦虑感?你担不担心自己好像被落下了?
周奇墨:我不用担心自己被落下了,就是被落下了,也没什么可担心的,这已经是个事实。焦虑也正常,我也有一点,但说实话不多。主要是我对自己还有一些信心,做这行的,肯定要在内心深处认同自己是有一定能力的。
我想自己虽然现在被落下了,但以后我会再向他们看齐。其实演员之间就是通过这种焦虑,这种羡慕甚至是嫉妒来促进彼此进步的。
梁文道:如果是这种竞争状态,你们平常做朋友是不是也会很紧张?
周奇墨:我感觉脱口秀演员这群人像是预先被筛选出来的,要站在舞台上需要有一些特质,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个特质就是真诚。
如果在舞台上真诚,就证明在平时他也是一个比较真诚的人,所以我们平时相处都真的很容易,大家认为谁好谁不好,包括你的羡慕嫉妒恨,很多都是可以自由表达出来的,但同时又不妨碍彼此帮助。
梁文道:我理解你的意思,不过你说的真诚是什么意义上的真诚?因为脱口秀演员也是演员。
周奇墨:私底下的真诚就是说实话。台上的真诚,主要是一种情绪上的真诚,对于某个事情的情绪,或者对自己的剖析是比较真诚的,不是说因为设想观众喜欢什么,你就扮演成某种类型的角色,或者是给自己立一个所谓的人设。
其实很多演员的所谓人设,是通过他自己的段子共同体现出来的一种人物特性,但这种舞台人格又是他真实存在的一面。舞台上的自己,一定是你自己整个复杂的个体中,一个真实的部分。
梁文道:我觉得这句话讲得太好了,其实很多时候,大家可能会认为演员总在不停扮演不同的角色,什么叫做真诚?
但我觉得有时候 演员透过扮演,在塑造一个角色时,他一定要拿出自己的东西来,甚至一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过的,挖得很深的东西才能够塑造一个角色。所以演员现场演出时,在我看来其实挺冒险的,需要掏心掏肺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。
很多人觉得脱口秀的演员就是一个编段子的,讲的东西都是逗大家一乐的,但真不是这样,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挖掘达到一定的深度,那些段子背后表达的情绪是立不住的。这其实是挺冒险的,你得把自己的某些东西掏出来给大家看,看大家喜不喜欢或者接不接受。
周奇墨:是, 因为真实的东西往往意味着它比较脆弱,很多外在的东西之所以会虚假,是因为它能经得起攻击,那又不是一些内心真实的想法。
所以在舞台上的脱口秀演员,他慢慢地会习惯把自己的脆弱放到舞台上,发现这种脆弱没有让自己招致现场观众的讨厌和攻击,反而引起他们的共鸣、欣赏、掌声和欢笑。所以会习惯暴露脆弱、说真话。真诚这样的品质,甚至会反过来影响你真实的生活。
我之前跟别的行业的朋友吃饭,他就非常感慨,说我非常喜欢和你们脱口秀演员吃饭,因为你们在私底下也经常说真话,好像你们台上什么样,私底下也什么样,人前什么样,人后也什么样,好像不怕受伤一样。
他说在外面跟其他职业的人打交道,都戴有一层面具的,现在他好像有被感染到,也在慢慢学习摘下一点伪装和面具,让自己的真实更多地暴露出来。
《游行》
梁文道:回想我们在现场看脱口秀的时候,有时候观众之所以反应那么强烈、那么开心,恰恰是因为,脱口秀演员的自嘲或者对自己的挖掘,那些东西可能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,或者都能理解,某种程度能共享的。
但平常这一面我们是遮掩起来的,不会让人知道,更加不会拿出来当笑话讲。但是一个脱口秀演员竟然在大街面前公然的这么做了,那一刹那好像不只是演员放下了自己的一块面纱,连观众都放下了,尽管最后离开剧场后也许我们不会这么做,但是起码会有一种心理上松了一口气的感觉。
所以我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看脱口秀是一种积极意义的“逃离现实”。在剧场里我们人人都有的某一面被暴露出来,不必像平常那么“装”,透过笑声其实也在表达观众的脆弱。我们平时总认为笑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耻笑或取乐,但其实不是的,有时候笑是在表达我们共有的东西。我们今天一同在笑,所以我们共享了一种脆弱。
周奇墨:是,因为只有理解了才会笑。如果没有共同感受的话,他只会疑惑你讲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03.
被遗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
梁文道:你之前提到过,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被落下了。听起来脱口秀行业挺残酷的,演员真的一年不做现场表演就会淡出大家的视野吗?
周奇墨:我说被落下了主要指段子的内容上。因为我现在对于演出的大部分段子都不是那么满意,但是又没有办法,因为暂时只能写出这样的段子来,到了一种眼高手低的地步。但我理解这不光是所谓的艺术性创作,也是一个工作,不可能一直完美。所以我给自己设定弹性空间,允许自己今年讲得没有那么好,但肯定要慢慢努力恢复状态。
第二个层面就是您说的曝光度的问题,还挺明显的。好像上了《脱口秀大会》以后,就被这个节目定义了。你不上《脱口秀大会》,你在这个行业还存在干吗?行外的观众,包括我家人都是这样的。有一天早晨 8 点钟我都没醒,我爸给我发了一个微信:“再不上节目名气就没有了。”
梁文道:那你担心吗?
周奇墨:我倒不担心,因为我评判的尺度是跟之前的我相比。我感觉我的自我没有那么大,没有说不上节目我也要保持热度。我觉得忘了挺好的,我今年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大家,那你们看别人不好吗?等哪天我要拿出好的东西,那些人也有可能在那个时刻是竞争不过我的,我觉得大家就是这么错开的,然后一直给观众好的东西就够了。
梁文道:我们这个时代从社交媒体演变成人人都是自媒体,某个程度上大家都会追求火,人人都有点这种焦虑。 我们都成了媒体中人,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演员,都在担心人家会不会忘了自己。每一天我们都好像是在为自己写一个特别长的墓志铭,“别忘了我活过”。
周奇墨:我觉得真是这样。很多人,可能包括我自己也在内,很容易把价值感锚定在一些曝光度上。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能发自内心地认为,我本身就是值得存在的,我不需要做得很出色,我就是可以被挚爱的人无条件爱着的。
梁文道:它不光是满足自我的虚无的一种要素,而且还很现实。比如你有经纪人,会说周奇墨整年没上节目,那这样商业价值就下降了,就会有很多实际问题。
周奇墨《一日谈》
周奇墨:我有时候也会被这样的条件诱惑,后来慢慢地 在里面找平衡。我会跟以前的自己比:想一想北漂的时候演 出一场挣多少钱,住着什么样的房子。然后上了节目以后,我觉得是很知足的,同时又感觉自己很幸运。在商业上或者曝光上再进一步,我都害怕自己能不能接得住,我想就算了,我还是稳扎稳打地一步一步往前走。
道长你是怎么样的?感觉你之前做很多节目,但现在好像《八分》是唯一大家常听的节目了。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焦虑,我梁文道快过气了,大家知道我的渠道越来越少了。
梁文道:首先我觉得自己做的还是太多,一个节目都已经很多了。回想一下,包括你以前介绍的很多传奇的脱口秀演员跟创作者,很多重要的媒体人,这么多年就是只干一个节目。这些年我们会觉得奇怪,就是觉得大家都该成为一个艺人。
比如说一个电影演员除了好好拍电影之外,他还得不断上娱乐节目,出现在各种广告、各种场面当中,才是个正常的事情。而任何一个人他只专注地从事一个他本分的事情,我们都觉得好像令人遗憾。我倒觉得还好,专注地做好一个节目,把它当成你跟别人沟通的主要工具,就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再来呢, 我从来都觉得被遗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。一个人开始担心自己被忘记,就要小心了。因为我读历史,我们那一代里面有一些很重要的文化人物,现在新一代已经没人知道他们了,他们做过的事情已经消失掉了。
这个事情太常见了,在历史当中它是自然的,反而你想办法不要被人忘记是异常的。所以就算我做节目,我常说我迟早要被忘记,我迟早是一个在历史上连注脚里面都不会出现的人物。我觉得这是应该的,否则你的自我太大也很麻烦。
我的老搭档窦文涛,在电视台做谈话节目那个年代那么红,有很多商业广告、公开活动要找他,但他几乎没有怎么参与过商业。那种大旗大锣大鼓的电影发布会什么的,他都很少做。因为他根本就害怕抛头露面,不喜欢。
其实他是个特别严谨的人,对自己对别人都很负责任。这很不容易,也是我很喜欢他的一个原因。原来你会发现并不是所有做媒体或者做创作、做演出的人都那么在意火不火、热不热的问题。
04.
脱口秀开辟了罕有的安全空间
梁文道:这么多年我做节目秉持的一个原则是,不小看自己的观众跟听众。我不把他们认为是该接受教育的人,我们大家都是成熟的、能够运用自己理性来思考的人。我只是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看法,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尊重。
周奇墨:我非常希望以后能有一个空间,让大家练习怎么去反驳对方,而且是比较文明的理性的 反驳。也许就是因为我们缺少这种语言上的练习 ,导致我们很缺乏安全感。你很少经历正常的辩论,导致你碰见辩论就很想一锤子砸死对方。
梁文道:我完全同意,这个事情应该是从小就要学习的,这几年好像这种学习机会少了。就前些年,比如《奇葩说》火的时候,大家很开心,因为它让我们看到原来很多事情是可以拿出来辩论的,可以很文明、很体面、讲道理、讲学识地 来辩论。
但现在遇到跟自己观点不一样的人,首先要干的一件事不是反驳他,而是举报他,“灭”了他。这个我觉得很有趣,一来就举报,这就没法辩论了,没道理可讲了。但是我也反过来想问,你们做脱口秀有时候难免要走在一些边缘状况,你担不担心这个问题?
周奇墨《一日谈》
周奇墨:首先我觉得很多人在看脱口秀的时候,哪怕观点不同,可能也没有那么强烈的 被冒犯的感觉。如果你在台上做演讲,他可能抵触情绪是更强的,喜剧反而还好了一些。
其次,我觉得演员少看观众的评论。因为现在这些社交媒体能把你的段子全都po出来,对于观众来说很方便,但是对于演员来说有些恐怖。我基本上不会去看这些评论,怕它影响我。我会把自己跟别人的评论隔绝开,营造一个比较清静的舆论环境。
还有就是,我也不太想去跟别人辩论什么,哪怕我看见他对我的演出有多大的不满,我也不想去辩解。我想做的事就是按照我的想法再写下一个段子。 我有一个理念是多建立少毁灭。
建立就是说你自己组织语言,你自己去创造,不管是艺术品也好,还是你的表达也好。毁灭就是说我看到你哪不对,我就把你往死里干,我希望你能够被羞辱,我希望你能销声匿迹。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好像没有产生更多的价值。你根据他的观点,好好写一篇东西去反驳他,这是你的一种建立,但不是把对方干死这种毁灭。
梁文道:你刚才讲到我们很少有机会去练习面对不同的看法,这忽然让我有一种联想。是否这几年,年轻人越来越喜欢脱口秀,恰恰是因为脱口秀开辟了一个今天我们社会中相当罕有的空间,在这里很多事情是可以当成开玩笑来看。我们主流媒体文化里面,这种机会太少了。
周奇墨:我挺赞同这个观点的,因为脱口秀在舞台上,其实是一种挺暧昧、挺灰色的存在。你说我特别认真吗?我没有,我开玩笑。但你说我不是这么想吗?那没有,我很真诚。演员在舞台上身段是非常灵活的,你怎么攻击我,我都有一个方式去躲开。
所以也就导致 这个舞台上发生的一切,段子的表达都是一种可以被探讨、可以被伸展、可以遭受一些攻击,但是它又不会被毁灭。可能会让大家觉得有一些安全感。
它是一个更宽容的空间,这也是我比较喜欢这个舞台的原因。我最早做脱口秀,就是因为平时生活中我很难去释放我的攻击性,也就是某种表达。我很怕我表达的一些话会惹身边的人不高兴,我就是很擅长察言观色,做一个非常乖的所谓的好人。但是到了舞台上,就感到一种释放。
所以这几年我也在慢慢地 改变,而且我这两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,就是我不是一个所谓的好人。我的内心其实可能住着一个恶魔,只不过我一直在压抑他,在控制他。我就是希望有一天,我内心的好人和坏人能够合而为一。不管是好是坏都能变成我,而且都能找到一个合理的、恰当的方式被释放出来、被表达出来。我觉得这是我后面的一个人生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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